日期:2016年11月6日下午5:30-8:00
地點:C&G Artpartment
與會:郭瑛、丁穎茵、梁展峰、阿三、梁寶山及楊陽
紀錄:曾凱鈴
整理:阿三
一、《曾建華︰無》
展覽日期:2016年9月9日至11月6 日
地點:M+展亭(西九文化區M+視覺文化博物館)
作為M+展亭首個展覽,在資源相對充裕情況下,整體算是四平八穩,在預期之內。
M+展亭空間特性的發揮,是展覽最出色的地方。曾建華加強了亭內密閉性質,昏暗燈光、簡約裝潢、大量黑白影像投射效果,營造出虛空氣氛;加上外加多條金屬柱(建築本身的柱的複製),讓人有親歷其境(虛無)的想像,體驗消極沉鬱情緒。
建築本身就是一個意象,是公共與圍封空間的對立狀態,亦隱喻目前香港人的生存狀況。室內樹影的投射影像,與戶外興建展亭前已在的一棵真樹互相呼應,場內、外空間頓然連結起來。在白天,當觀眾從室內習慣於虛無情緒走回現實的一刻,真實與虛空、光與暗的反差很大。這不但善用場地限制,甚至將之轉化成為作品一部分。不過,在晚間則沒有此效果,戶外地上文字亦難以閱讀。
曾建華作品使用文字,是因為文字指向準確,減少觀眾閱讀的偏差,不似圖像開放的性質。由早些時期的中、英文粗口拼湊而成的牆紙圖案開始,他一直探索呈現文字的方式,錄像中閃現文字是往後的發展。
「虛無」一向是曾建華關注的創作主題。今次展覽,是他對於生命短暫、空虛、虛無等的呈現與延續探討。展題為《無》,「無」字本來顯淺易懂,但加上刪號後反而變得曖昧隱晦、模棱兩可,甚至過於造作。
展覽最大的問題,是作品內容與展覽介紹文字(策展人語)關係的落差。「口講尼采「永劫回歸」(展覽介紹文字),底牌其實是叔本華!」若按此脈絡理解,觀眾有理由期待海德格的哲學討論,可小冊子沒談及。
策展人語寫得有點「滿天神佛」,反而像咒語一樣將作品「封印」(限制觀眾觀看作品)。策展人著眼於堆砌哲學理論,試圖闡釋展覽,偏偏忽略作品藝術形式與表現的論述。例如,當解說「樹」的意義時,只強調「生命樹」和「菩提樹」等具宗教意味的神話內容,卻隻字不提影像這個媒介特質(materiality)。
更致命的是,根據作品的鋪排、取材,曾建華有心抽離文本的特定語境,營造肢離破碎、無所指向或依附的效果(fragmentation / decontextualisation)。策展人卻似乎捉錯用神,極力將作品安放於某個語境(contextualise),甚至「聖典化」(canonicalise)。結果,將可能的想像空間寫得密不透風;想提供閱讀曾建華方法,卻堵塞了所有其他閱讀方式。
藝術館及博物館背負教育觀眾的「使命」。為使公眾在展覽「有所得」,便為作品嵌入大量文本及哲學理論(弔詭的是理論討論在香港一直滯後),倒成過度詮釋。策展人在不同情境下面對不同考慮和壓力,要做到點到即止,必須具備勇氣,於策劃上發揮創意。
二、《表・述》羅琛堡個展
展覽日期:2016年9月2日至10月9日
地點:光影作坊
網站連結︰http://www.lumenvisum.org/site/exhibition/nodetails-notwhole/
藝術家透過攝影(掃描),將炭筆素描作品的筆觸放大、縮小及重新拼合,對於有全職工作、只有辦公室而沒有工作室的藝術家來說,做法算是聰明。
展覽在光影作坊舉行,剛好提供一個探討真實與影像之間的關係語境,令展覽名正言順。
不過,作品不怎麼樣,很典型「中大藝術系教育系統下」的做法;若落在城大創意媒體的學生或畢業生手上,做法肯定截然不同。
三、《同形異位》高倩彤與冼朗兒聯展
展覽日期:2016年9月29日至10月30日
地點:百呎公園
網站連結︰http://www.100ftpark.hk/exhibition_1/2016-2/simultaneity
在同期舉行的展覽中,這是其中一個最佳展覽。
作品本身已經很好,尤其是冼朗兒的繪畫。作品繪畫深水埗四周常見的冷氣機及散熱位置,鮮艷的色彩(如粉紅色及鮮藍)相當耀眼,又凸顯畫面與內容的衝突。
空間設置亦是展覽優點,包括:純白環境、工地膠布地墊及牆上留下上一次展覽的痕跡等
策展人語中英文版本均寫得恰到好處,不但開啟思考角度,又能對應展覽所在的深水埗社區。此外,展覽幾乎看不到策展人(陳子澂)「痕跡」,正是其中一種出色的策展方法。在展覽中,策展人無可避免留下指紋(fingerprint),但應自覺退到最後。
另外,同一條街的咩事藝術空間同期舉行的《Third-Eye Kaleidoscope》展覽,則比較遜色。天台上有一蒙古包造形的裝置,邀請觀眾在裡面做「瑜珈」,但其「使用指引」過於冗長,難以緊記又阻礙觀眾進入作品情境,無暇體驗過程。
四、《轔轔兩儀:林其蔚繪畫和聲音藝術》
展覽日期:2016年9月2日至10月8日
地點:漢雅軒
展覽大致有三類作品,實物拼貼、行為錄像和繪畫。
一系列實物拼貼十分出色。藝術家林其蔚搬家時,發現大批具紀念價值的舊物,遂轉化成作品。以一件由蟹殼拼砌成花卉造形的作品為例,可見游離的象徵意味與開放的圖像敘事。鮮花象徵生之燦爛豐腴,而蟹殼則暗示衰敗腐朽,拼湊起來,是紀念,亦是遺忘。在生與死之間擺盪,最終將消逝無聲。作品雖有「超現實主義的老土」,但細閱物件與物件之間的拉扯和張力,卻帶來「羅蘭巴特式閱讀的愉悅」,涵蓋多層意義和解讀空間(layers of meanings),卻沒有明確指向。
作品裝裱(framing)及燈光效果應記一功。裝裱框架非常莊重,而當中物件卻是生活中不凡不過的瑣碎雜物,甚至是一般人眼中的廢物。隆重其事與隨手拈來、聚焦與瑣碎,強烈豐富的對比引起觀眾無限聯想,緊扣「兩儀」(兩極)主題。
至於行為影像作品《Musarc版磁帶音樂》(長約20分鐘),人們按螺旋狀列隊,手持傳送紙帶,一邊傳遞紙帶一邊齊聲誦讀上面的字母音節,像是宗教儀式或祭典。展覽開幕時還現場表演一次,還回往復的人們和聲,教人印象深刻。
繪畫則較遜色,不詳述。
該展覽再次喚起當代藝術的矛盾與尷尬:當代藝術是否無一足觀?這種「老土」的創作方法倒教人看得賞心悅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