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威尼斯雙年展,人山人海藝術進駐全島,猶如世界權力及經濟版圖的縮本。卡塞爾文件展(Kassel Documenta)盡是歷史資料與各地公義與抗爭的議題,沉重非常。在交通不便鄉郊地區舉行的大地藝術祭,我們決不能以同一種心態、同一種期待,及同一樣的停留時間去了解,去體會。漫步與蹓躂,讓自己的身體適應當地的陽光與濕度,容許思想在山林之間發芽。不懂駕駛者,不要介意花半天去看一件作品,或提早一、兩小時到達等候。自駕遊者,更不要在山路上騁馳,只預留三數天匆匆看完那遍鄉土,那個藝術祭。
在津南Kamigo Clove Theatre一個房間裡上演的《上鄉樂團–四季之歌》(M063),設計與構思均相當精緻可人。幾個動物提線玩偶組成的樂隊,為你獻唱多首關於津南四季的曲目。十首歌,英文日文版本任君選擇,唱到一半即時轉換語言亦可。你也可以成為牠們的代唱。選定歌曲,待音樂奏起,看著已給你準備的歌詞,對著咪,便可以大展歌喉。若是選了較為明快的樂曲,八爪魚則可施展所長,同一時敲打六鼓二鑼;若選到關於冬雪的歌謠,白紗布帳會徐徐落下。如果能每天來聽一首歌,為當日開一個好兆頭,何常不是樂事?
《上鄉樂團–四季之歌》(M063)
說到唱歌,不得不提本屆藝術祭主題展覽《方丈記私記》的一件作品《Karaoke & Humankind》(T362)。「方丈」者,不是器量不足的少林寺方丈,而是日本中世時代裡深、闊及高各為2.73m的「四帖半庵」,其意思是在狹小的空間觀察災害頻繁的憂鬱時世。里山美術博物館方形水池四周,蓋起一個又一個的方丈,有的變成居所,有的成為劇場,有的是一件雕塑,有的更成為桑拿房。其中一間,化身為十日町市滿街都是的Snack Bar,每天下午4至7時有Mama san駐守,提供啤酒等飲料及伴唱服務。《Karaoke & Humankind》麻雀雖小,卻五臟俱全!甫進門,就感覺到夜店的時空,不論外邊是白晝還是美術館。斗室四壁伸手可達,音響與隔音設備卻意外地好,在方丈內吶喊與高唱,絕不影響外邊的觀眾;而歌曲種類眾多,英文、廣東話、國語、韓文歌曲均備。縱然一首歌500円包一杯飲品有點昂貴,但Mama san有時不介意給你多唱幾首;若有幸跟陌生的觀眾同歡,你彷彿成為了一刻的當地人。玩樂叫人興奮,作品背後理念也讓人感動。Mama san不少已屆中年,自感在Snack Bar工作社會地位低微,如今她們獲邀在美術館上班,她們說感到被受尊重。八位來自十日町不同酒吧的Mama san輪班當值,有空去喝一杯唱一曲,跟Mama san聊聊天,這樣認識藝術別有情趣。另一邊的「明石湯」溫泉浴場在美術館旁,看過展覽唱完歌,可進去泡一泡洗一洗。說是浴場,裡面實際似個社區中心;而浴場的戶外地方,則裝置有一晚上才亮燈的作品。邊泡溫泉邊與作品共處,一番滋味在心頭。
《Karaoke & Humankind》(T362)
飲食,是大地藝術祭另一重要部分。十日町的小嶋蕎麥麵十分有名,以越光米製成的米酒也大獲好評。上鄉劇場館餐廳(Kamigo Clove Theatre Restaurant)的「北越雪譜」,以當地歷史與土產,為觀眾煮出最地道的菜式。因時而食,誠心烹調。雪下蘿蔔、毛豆奶湯、醃製豬肉,及「世界上最美味的飯團」都是老老實實的津南美食。每道菜之間,有當地飲食小史、農耕文化及人文生活介紹。Kamigo本為學校,其中一位招待觀眾的婦女,就是在這所學校讀書成長的一代。雖然筆者不諳日文,但指手劃腳仍能跟Kamigo Mama溝通。
如果你仍懷疑藝術「空降」至越後妻有,外來遊人短暫停留不知是否另類消費,那麼,何不想想多在津南呆上十天八天?各展場看守的朋友,不少是當地的居民,友善又熱心,而附近的村民,多目睹作品之落成與裝置。在觀看《Air for Everyone》(M037)期間,我們遇到一位伯伯,他已熟知哪一個把手能拉出怎樣的音,還特地回家帶來跟Ann Hamilton的合照跟我們看。不懂開車乘坐藝術祭旅遊巴有個好處,便是能跟車上同行的陌生人聊天。筆者曾遇過從柏林來的專業藝術顧問、台灣畫廊的職員、藝術家、藝術學生、十日町觀光局見習生,甚至來自香港的藝術學生。即使坐上飯山線火車,因班次不多,多坐幾回你也許發現熟口熟面的人。上車點點頭,下車說一聲再會,既不認識,我們卻同在。走累了,或要等下一班火車回去,呆在Ikote(T309)的餐廳或是奴奈川校園(D331)咖啡店,隨心跟偶然相遇的人說說話,其實也是大地藝術祭希望能帶給我們的氛圍。而最重要的是,藝術祭不是三年一會,而是經年之約。
伯伯跟Ann Hamilton的合照
以趁墟心態追看田野間作品,或許是種落差,很多時候甚至錯失了更重要的體會。伍韶勁作品《二十五分鐘之後》(A004)由電車跳上藝術祭巴士,從繁密多變的城市風景,轉移至山光水影。可惜的是,山路沿途皆是幽深樹影,不像香港街道影像爆炸多姿多采。因而,簡簡單單觀看沿途景色,似乎比透過藝術造景來得稱心,藝術家的用心也有點白費了。情景不同,藝術創作面向與產生方式自然需要調節,遊人觀眾的心態與期望,也得放下前設。
《二十五分鐘之後》(A004)